山栀逢春榴莲酥 著

6.

我以为萧叔煜会就此放过我。

可没想到他能想出更加过分的事情——牵羊礼。

所谓牵羊礼，是蛮人给贵族战俘披一条羊皮，狗链栓在脖颈上溜圈。

萧叔煜给我披了一条羊皮，命令丫鬟在市集上走。

身前一群看客对着我指指点点。

「多好看一女子，怎就得罪了太子殿下？」

「看这女子颇有身姿，定是勾引殿下被殿下厌弃了。」

「我怎么觉得这姑娘看着眼熟呢？」

众口纷纷，都在说我的不是。

只有我和萧叔煜知道。

一切都只是萧叔煜一个人的玩弄罢了。

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屈辱，所幸站了起来。

「萧叔煜，你给我适可而止。」

身旁侍卫一棍子打在我小腿。

「怎么和太子说话呢！跪着继续爬！」

我抬头望向萧叔煜。

他黑眸深邃，难着边际。

语气轻佻，对我挑了挑下巴：「看什么，接着爬啊。」

我腿上刺痛，太阳烧得灼热。

眼前一黑，昏了过去。

迷糊间，萧叔煜丢了手中折扇，向我奔来。

脸上是我不曾见过的慌乱。

「将门之女怎么这般柔弱？」

见我醒了，他终于舒了口气。

语气依旧嫌弃模样。

只是从那之后，他不再日复一日虐待我了。

7.

转眼已过深秋。

推开房门，梅花香扑面而来。

忽觉月余来都流连于大堂和自己房中，不曾仔细看过太子府。

其实太子府一切都没变。

还是陆娇的喜好。

哪怕陆娇从未在太子府久坐。

「带我四处逛逛吧，我还没分清太子府的路呢。」太子今日早朝，我在府中闲来无事，唤身边丫鬟带我游园参观。

府中丫鬟不识银栀，只把我当初至凤城的扬州瘦马，斜眼怨声道。

「总归不过几步路，来府里几个月了也记不住么——也罢，姑娘随我来吧。」

她们不以姬妾身份待我。

扬州瘦马，虽为妾室，却不登台面。

低人一等。

「多谢姐姐，只是方才路上不留心，弄丢了花钿。可否劳烦各位姐姐帮我找找?」

我低眸细语，一副忸怩作态。

「真是晦气。」丫鬟们极不情愿地分头去找。

此处是太子府的后花园。

草木茂盛，极易掩人耳目。

幼时我贪玩，在庭外挖了一条直通里面的地洞来见萧叔煜。

今日还能救自己一命。

趁四下无人，我钻进地洞，爬出太子府。

如若幸运，我去江南找到阿母和弟弟。

带着身上几两碎银，去蓬莱山上。

到时，一山一树一农家，一田三人便是天下。

正想着，起身撞入一结实的怀中。

润泽玉佩，麒麟腰带，肤若凝脂，眉似柳叶。

「三殿下?」

「银栀姑娘私逃出府可是重罪。」

萧凌嘴角勾起，眼中却没有笑意。

是了。

我如今尚且身在凤城。

无论萧叔煜亦是萧凌，高位者一个眼神就能决定我的生死。

谈何自由！

「三殿下有话不妨直说。」

萧凌走在前，白衣迎风招展。

日光落在他飘逸的发丝。

「走吧，我带你逃出去。」

我不解他用意，但还是跟了上去。

8.

躲过萧叔煜的耳目，我们驾船南下。

我从前也曾与萧叔煜一同南下，游过一趟江南。

那时我们素不相识。

阿父一向不许我靠近他的书房。

可他越是不许我便越是好奇。

一日趁阿父同皇上出行，我偷偷去了阿父书房。

突然有人推开房门，我躲在一旁的柜子里。

透过缝隙。

那是个衣冠楚楚的小少年。

他坐在阿父书桌前看了好久好久的竹简。

屋外的阳光斜照在他稚嫩矜贵的脸上，叫我心动一刹。

我被阿父娇惯着长大，竟不知有同龄人可以认识这么多字。

对萧叔煜的情愫便是从此起，一往而深。

后来阿父回来，萧叔煜便匆匆离开了。

回到凤城后，在宫宴上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少年。

御花园中，我拉住萧叔煜衣袖，问他是不是那日在我阿父书房看书的男孩。

萧叔煜将一封书信塞进袖口。

附在我耳边悄声说那是我和他的秘密，切勿告诉别人。

我和他的秘密......

那个我为之骄傲，春心萌动的秘密！

我早该想到。

萧叔煜那日为何无故出现在阿父房中。

为何在书案前久久不走。

为何不许我告诉他人。

都不过是他污蔑阿父的手段罢了！

阿父一生精忠报国，在九泉之下怎能安息！

痴女，痴女......

「银栀姑娘，我们到了。」

睡梦中，萧凌低沉嗓音唤醒了我。

江南的风柔和拂过脸颊，泪水冰凉似我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