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阎王和金鱼精塔塔 著

我本想继续拒绝，视线扫到金俞。只见他脱下外套，搭在海豚精腿上，又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毛毯，细心披在海豚精的肩膀。

他这样温柔的目光我见过无数次，这是第一次，没有落在我身上。

海豚精耳根都红了，也不知道小声说了什么，金俞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。

自始至终，他都没看我一眼。

全场安静。

他如梦初醒般地看过来，无辜得像个呆子。

我的心像入锅前的火腿，被切成一片一片。真奇怪，它不会跳，但是会痛呢。

我于他而言，只是上司。

他不记得了，不能怪他。

我都知道。我全都明白。

就在这时，黑哥把酒杯塞进我手心，勾唇道：「去玩吧。单身五百年了，狗都修成仙了。」

李盼往我跟前挤了挤，咬耳朵道：「阎王撬小鬼的墙角，很丢脸哎，别勉强啦。」

所有人都看出来金俞和海豚精两情相悦，好像我再强求就不懂事了。

「不行！」我仰头干光杯里的酒，拍案而起，「我偏要勉强！」

一桌子姑娘小伙都吓得够呛，搭讪的帅哥也不自觉缩回手。

我的天，这洋酒真辣，猛地站起来还有点头晕。

李盼眼疾手快扶住我，我轻拍他，以示没事儿，这回能看清了。

金俞朝我伸出手，正要收回。

「别。」

我一把抓住他的手，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，说话结结巴巴。

「你，你和这位海豚精妹妹到哪步了？」

我的脸好烫，可是我必须问出来，只要他们还没在一起，我就有机会。

金俞也盯着我，刚刚还有些担忧的眼神已全然冷下来。他紧抿双唇，固执地不发一言。

「没…没有，」海豚精声音细得像蚊子，缩在角落，双目盈泪，「海豚是哺乳动物，金鱼是鱼类，我们都不是一个物种。」

没有就好，我长吁一声松开手，坐回沙发。

「不是一个物种又怎么样？哺乳类又怎么了？」金俞突然出声。

我抬头，发现他还盯着我，锐利的眼神像要扎死我。

「只要喜欢，都不是问题。」

我反应过来，人类也是哺乳类动物。

这家伙根本没失忆。

气氛尴尬，路人小哥不动声色退出战场，一桌子黑白无常瑟瑟发抖。

舞池里还在放《倒带》，KTV失恋常青歌，真他娘的应景。

「别放了！DJ，换首歌！」李盼朝DJ台喊。

这回好了，全场都看过来。

「天空灰得像哭过，离开你以后……」

不放《倒带》又放《退后》，这位DJ真是人才。

我缩在沙发，苍蝇搓手，额角滴汗。

白姐率先起身，「咱们今天就到这，想继续玩儿就下舞池，回家也成。」

她笑眯眯地，低声安慰我：「放心，我今晚就解雇这个DJ。」

人立刻散了个干净，李盼推着黑哥也想跑。

「你别走，」金俞红着眼眶，拽住李盼的手腕，「你凭什么走？」

他转头瞪我，咬牙切齿，「现在轮到我问你，你们到哪一步了？」

什么哪一步？一个基佬和一个直女，能到哪一步？

我正要回他，黑哥抢先开口：「怎么？他们俩还有旧情？」

李盼也缩回沙发，苍蝇搓手，额角滴汗。

我们像两个等待判决的犯人，听两个法官对口供。

「她女扮男装，我都不知道，李盼却早就知道。」

李盼赶紧解释：「女扮男装是我的主意，我当然知道。」

金俞：「他们俩一起睡了三年。」

李盼：「宿舍大通铺，我总得保护阿菁不被那群糙汉子欺负。」

「我们成亲当天，你们俩私奔，」金俞再也压抑不住洪荒之力，目眦欲裂，站起来指着我和李盼，「这可是我亲眼所见，别再狡辩！」

我等了五百年，就为了这一刻，仰头怒道：「啥私奔啊？徽州洪灾，我们俩回乡赈灾啊！我给你留了信。」

金俞看看我，又看看李盼，李盼点头如捣蒜。

他蹙眉，声势小了半截，半信半疑道：「那你怎么不解释？」

「你给我机会解释了吗？」

我从领口掏出戴了五百年的红玉，拍在他手心，「你丢下这玩意儿就走。你骑马，我走路，追得上你吗我！」

我抱胸，翻他白眼，「我吕菁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准备收回，麻烦您收好。」

亮堂的灯光忽然变成暗紫色，耳边响起悠扬婉转的爵士乐，气氛逐渐旖旎。

白姐在DJ台，戴着耳机和我挥手。

我看看金俞，他呆呆地捧着玉佩，好像难以理解这东西怎么还在，一动不动，跟个雕塑似的。

「喂，」黑哥拉起李盼，推醒金俞，向他展示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，挑眉道：「就这点干醋，值得你吃五百年？」

这回金俞不光眼睛睁大，连嘴巴也合不上了。

他眨眼，被黑哥强行合上下巴。

黑哥指指李盼，又指指我。

「我家的，我带回去教训。你家的，你看着办。」

李盼被带走，臊眉搭眼的模样活像认罪伏法。卡座只剩我和金俞面对面。

他握紧玉佩，一口喝干净面前的酒，倾身握住我放在膝上的右手。

他的手好烫，和我的脸不分上下。

「我还有一个问题。」

我抬头，这才发现他的脸也好红，连脖子也红。

等等，我好像没见过他喝酒。

嘭。

只见他两眼一翻，倒在我怀里。

我把金俞驼回了宿舍，有一说一，单人寝这条件可比我那时候强多了。

我把他放躺下，转过身，发现他的衣服皱巴巴的，T恤更是卷到腰线。

怎么说呢，别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，我对金俞的身体已经五百年不见，就……嗯，不看白不看。

口干舌燥，我舔舔嘴唇，拎起T恤边角，小心翼翼地拉起来。

「老大！老大！紧急呼叫！」

一道传音给我吓得虎躯一伸，T恤也从手中滑落。

我咬紧后槽牙转头，千纸鹤张张合合，传来黑哥的声音：「快来加班，幽都来了一堆外国佬。」

说完千纸鹤就碎成渣渣。

又要加班，真不是时候，我瘫在床头，低头看睡梦中的金俞。

算了，总有机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