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孩子不能没有爸爸,陈澈,我认命了。我跟你好好过日子,再也不跑了。]
这下,不仅是陈澈蒙了,连我也蒙了。
只不过前者是惊喜,后者是惊吓。
廖月怀了孕,家里人对她就更加宽容。陈澈也不再随意打骂她,奶奶成天给她研究好吃的。
只不过,她不能离开房间。
她脚上被牢牢系紧了绳子,吃喝拉撒都要在旁人的监视下。
有时候他们太忙时,甚至使唤我去照看她。
我问她:[孩子可以打掉,为什么你一定要回来,延续这份肮脏的血脉。]
[等将来你的孩子上学念书,她能够接受自己的父亲是个罪犯吗?]
对于我抛出的这些问题,廖月完全没有经过思考。
[可是我爱他,我喜欢他,你能明白吗?]
[我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,我需要和陈澈一起把他抚养成人。]
我无语了。
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,我想把她掐死在这里。
敢情我费劲吧啦的,救回来个恋爱脑。
她怀孕期间,偶尔也帮家里做做活,给陈澈和阿爸送饭。
田里劳作的汉子都在说,陈家小子这媳妇开窍了,懂事了。
第二年春天时,廖月生了个大胖小子。
村里人纷纷上门道喜,陈澈乐得见牙不见眼,奶奶急着逗孙子,阿爸忙着招待客人。
他们害怕傻子惊了孩子,不让我靠近他。
我乐得清闲,独自一人跑到后山吹风去了。
廖月跟在我身后,我走一步,她跟一步,我停下来,她也不动了。
我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她,这下就更烦了,恶声恶气道:[你跟着我干什么,怎么不去看你最爱的陈澈了?]
恋爱脑,没救。
她以为这个孩子能够牵住陈澈,其实不然。
男人都是视觉动物,等看腻了她,陈澈会拐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回来,一直循环反复。
没有永远漂亮的女人,但永远有漂亮的女人。
她并不在意我的态度,反而笑得更开心了:[渺渺,我的孩子怎么样,可爱吗?]
我耳边轰地一下,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[……你是谁?]
我叫陈渺,是来自深山里的孩子。
我妈之所以给我起这个名字,是因为在陈家营,女孩是不被看得起的存在。
但我妈不在乎我是男是女,她很疼爱我。
小时候,她总是抱着我坐在院子里,指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,滔滔不绝地说着话。
她说,在山的另一边,一切都是截然不同的。
在那里,没有人会歧视女性,女孩也可以上学念书,凭借自己的双手打拼事业;在那里,没有低矮漏雨的瓦房,处处都是高楼大厦,气派奢华。
她说,我的外公外婆是人民教师,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,她应该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,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,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,幸福地过完一辈子。
可惜,没有如果。
那时候我很小,无法理解她说话的,更无法共情她。
看在第二胎是男孩的份上,阿爸应她的要求,送我到镇上念书。
我念了几年书,才深刻地明白,我是人贩子的孩子,我身体里流的血和其他人不一样。
那时候,我想过要反击。
但村里人沆瀣一气,说我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,险些将我打死。
我这才明白,一个人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弱小。
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,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孩子以不同的方式被诱拐到这里。
我见证着那些鲜活的生命一个个陨落,却无能为力。
在这个地方,男人只手摭天。
我念到初二时,家里人就不再让我去上学了,在那之前,我并没有多么要好的朋友,实在是无法理解廖月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。
在我以前的记忆里,也并没有“廖月”这个人。
于是我再次重复:[你是谁?]
廖月笑着笑着,眼角溢出晶莹的水光:[我是富水第一初级中学,初一三班的学生廖晓敏,你记得我吗?]
我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身影,她佝偻着背蜷缩在厕所角落里,任凭学校里那些所谓的大姐大扇耳关、踹肚子。
廖晓敏是个自卑又内向的软包子,谁来都可以捏一把,在她初中遭受校园暴力的时候,我帮过她。
帮她的后果就是……
我们一起被学校里的社会哥社会姐打。
并且一起被孤立。
那时候我们一起上课吃饭、一起谈心玩耍,无话不说,亲切无比。
在运动会的一个晚上,我们趴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数星星、看月亮。
廖晓敏打趣我:[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,用不用帮你追啊?]
其实有的。
我喜欢初三的学长林谦,他成绩优异,为人温和有礼,老师同学都喜欢他。
但我是人贩子的女儿,我太脏了。
我回绝:[没有,我不喜欢男的,女的也不喜欢。以后也不会结婚,更不会生小孩。]
直至今日,我都记得廖晓敏是怎么回答我的。
那时候,她咬着奶茶吸管,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地盯着我,笑道:[没关系呀,等以后我结了婚,就生一个小孩给你玩,你当干妈。生育的苦啊,你就免喽,还白捡一个孩子,你说划算不划算?]
我看着廖月。
即使她穿着最朴素的旧衣服,看上去依旧那么漂亮惹眼,实在让我无法把她和廖晓敏那个脏兮兮的女孩联系在一起。
她上前握住我的手,泪声俱下。
[初二的时候,你就不见了。我想来找你,班主任却不肯告诉我你家的位置。我转了很多学校,你都不在。]
[渺渺,直到我考上了大学,认识了陈澈,才有了你的下落。]
[我想见你,所以接近他,和他在一起,被他带回来。]
[我曾经设想过无数次,为什么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。我在想,你可能去了更好的学校,你可能厌弃了我,想要结交新的朋友。]
[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,却没想到偏偏是这样。]
[渺渺,你受苦了。对不起,我来得太晚了。]
她紧紧抱着我,眼泪大滴大滴砸下来。
我觉得后背滚烫滚烫的,有些不自然地推开她,笨手笨脚地擦去她的眼泪:[别哭了,起码我还活着。]
她牵着我的手,郑重地说:[放心,我来了,你以后不是一个人了。]
[那些人渣,会受到该有的惩罚。]
[我会亲手送他们,下地狱。]
一个念头浮现在我脑海中,我有些不太确定,问她:[你想怎么做?]
廖月神秘笑笑,安抚道:[机会很快就来了,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]
我以为廖月说的很快,起码要等上个把年。
但我没想到这么快。
大概过了二十多天,阿爸指挥着办了孩子的百日宴。
一众大老爷们喝得酒气熏天,红着个脸,将婴儿抱了又抱亲了又亲。
[老陈,你是走了狗屎运了。儿子是高材生不说,讨回来的媳妇不仅听话,还能干。你瞅瞅,这大胖小子!]
[就是,人月月那模样,多招人稀罕呐。再看看我家那猪猡,干啥啥不行!]
在陈家营,他们管生不出来男孩的女人叫猪猡。
女人们没有资格上桌吃饭,只能抱着碗蹲在院子里,小心翼翼地扒拉着碗里为数不多的饭菜。
她们没有廖月那么幸运。
这一碗饭,可能就是她们一天的食物了。
廖月系上围裙,朝着众人笑笑:[大家都喝醉了,我给大家煮醒酒汤吧?]
[对对对,月月的手艺那是很不错的!大家都尝尝。]
阿爸乐起来,摆摆手让她进厨房去。
她朝着缩在牛棚里的我招招手:[来娣,我看你都没怎么吃。你进来,我给你盛点饭吧。]
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落在我身上。
我白眼一翻,嘴一抽,手脚并用朝着厨房爬去。
身后传来阵阵哄笑。
[老陈啊,你唯一不足的,就是有了个傻子女儿,光吃饭不做事。]
[女人家家的,一直留在家里算什么?我看她就傻了点,身材还是挺不错的,生孩子应该不是问题。我看……不如卖给我来?一口价,两万怎么样?]
[是嘛,咱们有些兄弟都还打着光棍呢……]
厨房里就我和廖月两个人。
她环顾四周,从袖子里掏出几袋老鼠药,尽数抖进了沸腾的锅里。
[七袋的剂量,别说人了,老虎吃了都活不了。]
她挑眉,低声朝我炫耀。
[我下山那几天,弄到了这个。]
最近工作压力比较大,于是挤时间看了这部小说《潜伏反杀》,来放松一下自己。果不其然,《潜伏反杀》中一波三折的故事让人瞬间释压,重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,感谢作者香菜蛋糕的这部正能量作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