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煞寒青 著

腊月二十八的黄昏，我站在老宅门前。褪色的春联在寒风中簌簌作响，"春满人间"的"人"字只剩半边血红的撇捺。七年了，母亲从未主动给我打过电话，直到昨天深夜那通带着电流杂音的来电："小晚，妈快不行了，回来过年吧。"

铜门环撞击木门的闷响惊飞了檐下的乌鸦。推开门的刹那，浓稠的中药味扑面而来，像是有人把熬了二十年的药渣塞进我鼻腔。堂屋正中的太师椅上蜷着团灰影，我花了三秒钟才认出那是母亲——她枯瘦的手指正神经质地抠着扶手，指甲缝里嵌满黑红色的垢。

"你怎么现在才来？"她猛然抬头，浑浊的眼球在深陷的眼窝里颤动。我下意识后退半步，后腰撞上了冰凉的神龛。供桌上那尊白瓷人像让我汗毛倒竖，它穿着我小时候的碎花棉袄，嘴角翘起的弧度像是用刀刻出来的。

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痰液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声："给你姐上香。"她枯枝般的手指戳向香炉，三炷线香正在青烟中诡异地逆向燃烧，火星不是向下蔓延，而是朝着瓷像的脸爬去。

我伸手去取供果旁的红木匣子，指尖触到黏腻的触感。借着昏黄的烛光，我看见匣子缝隙里渗出暗褐色的液体，那分明是半凝固的血。阁楼突然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，我抬头时，正对上西厢房窗棂后一闪而过的白影——那间屋子的锁明明已经锈死了二十年。

年夜饭摆了八副青花瓷碗筷。红烧鱼的眼珠在青白雾气中转了个方向，鱼嘴翕动着吐出细小的气泡，仿佛在重复某个无声的诅咒。当老座钟敲响第十二下时，母亲往我手里塞了个潮乎乎的红包。烛光下，金粉画的符咒正在纸面上蠕动，封口的红绳像血管般突突跳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