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好老祖水中观月 著

趴在老祖背上，我偷偷闻着他身上的香味，高兴的直晃脚。

“陈如意，你小脑大脑位置是不是长反了？”老祖没好气的捞我，“在山上丢人，在山下摔沟。”

我没话反驳，趴在他背上乖乖挨训。

天色已经很晚了，冬夜的风干燥寒凉，刮得人脸颊生疼。我整个人埋在老祖的厚披风里，想了想，伸手，用掌心贴住他冰凉凉的脸。

老祖怔了下：“干什么？”

我小声道：“这晚风刮脸上和大耳刮子似的，再给你把脸冻坏了。”

他默了默，往上颠颠我，歪着头用嘴唇去顶我的掌心：“不用，你把手收回去。”

我不收，执意钉在他脸边上。

老祖啧了声：“你见过被山风冻坏的山神吗？”

我说冻不坏又不代表你不冷。

老祖这次沉默了好一会，夜风在小道上打着旋，空气冰冰凉凉，有一种干燥的枯枝味道。

“要下雪了。”

半晌，老祖道，“好多年没有下过雪了。”

我唔了声，手背被风刮的麻赖赖的疼。

他问我：“陈如意，为什么你一来就下雪了？”

我笑着说因为我是雪的女儿，没有真爱之吻就会化作雪花散在雪地里。

山神老祖没再说话，背着我慢慢走在村头小道上。

四周安静非常，就连倦鸟也早已还乡。雪落下的悄无声息，直到眼睫微凉才惊觉头上已经落满了白霜。

我侧过头，看着老祖微白的发梢，他的侧脸安静沉稳，犹如这座山一样，寂静安宁，不容打扰。

良久，我轻轻对他道：“老祖，白头啦。”

摔伤了腿，在家安养，我奶天天虎着脸给我送饭，我给她连比划带搞怪的讲了三天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才哄好，脸大的碗里总算多了两勺子红烧肉。

“我不是老古董，但有些话不得不讲个忌讳。”

我奶坐床边给我剥虾，剥一个我咬一个：“怎么说呢？”

“就那张神婆，你知道她为什么成了神婆吗？”我奶一脸讳莫如深，“二十年前，她家姑娘进了趟山，出来就说有山神，说什么山神和她定终身了，天天跑去庙里磕头要和山神成亲，后来自己偷摸又进了山，那段时间天气特别恶劣，天天下暴雨，山淹了半个头，姑娘也再没出来。”

我嚼着虾的动作顿住，心里像是被小尖刺偷偷扎了一下。

“然后呢？”

“还有啥然后，张婆就这么一个闺女，打那之后天天研究神鬼，又去隔壁村继承了原来老神婆的衣钵，天天做法想找山神要闺女。”老太太摇摇头，“这么多年了，张婆一做法就披着个红袍跳敬神舞，就是你之前跳的那段，她跳过很多遍，说是敬神其实是引神还差不多。”

我问：“山神没有来吗？”

“人小姑娘跳好看，她一老太太能跳出什么花来。”老太太说着，剥虾的手一停，转眼看着我的眼神严肃非常：“陈如意我告诉你，就算真有什么劳什子山神你也给我老八实在家呆着，把人姑娘拐到山里去的能是什么好鸟？八成就是霍霍你们这些小姑娘的人贩子。”

我说好哦，然后继续嘻嘻哈哈的倒拔垂杨柳。等我奶出了房门，脸上挂的笑缓缓落下，我撑着有些僵的腮帮子，盯着冻得皲裂的手背出神。

窗子咔哒轻响一声，我没在意，继续忧思。

又响一声，玻璃窗被挠了挠，白霜外映出个小身影，

是那只白猫。

我有些惊讶，赶紧坡着脚把窗户打开，让猫蹦进来。

外面天寒地冻，这猫的长白毛沾了一身雪，进屋就往我炕上蹿，一点都不见外。

“哎！雪！”

喊完了，眼见着这猫一溜烟钻进了我的被窝，行吧，希望我奶洗被子时能忽略梅花小脚印。

“老祖呢？”

我趴在床边点点小猫冰凉凉的鼻子，动作间发现它脖子上挂着个很小的布兜兜，打开里面是一小盒冻疮膏。

我把冻疮膏拿出来抹手背，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香气在温暖的屋内散开，和那夜老祖发梢间的味道特别像。

或许神爱世人。

抹完手背，我带着满手的香气写了张小纸条，塞进猫猫头的布兜里。

‘二十年前的山神是你吗？’

两天后，我收到了回信，工工整整两个字，

‘是我。’